“你怎么会知道……这句诗……”那双栗色的瞳孔微微震颤,掺满复杂情绪。
“自我有记忆之时,师尊便在我耳边念叨这句诗,并告诉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忘。”
少年微顿半刻,垂下头,又道:“或许是以便我与你相认,但——
我的确不是那个人,亦不会变成他。”
九杳没有说话,只静静站在风中。半晌后,才道:“你可知,下一句是什么?”
“愿岁并谢,与卿白首。”
一字一顿,戛玉敲冰。
陆念卿抬眸望去,在那双倔强的瞳眸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乌睫轻颤,心下微惊,耳边嗡鸣作响,像是遥远的记忆在呼唤着他。
只一瞬间,便置身无垠的大漠,他恍恍惚惚垂下头,鬼使神差地拾起了脚边那顶嫁冠。
打量片刻,恍然抬首,望见不远处一对新人的生离死别。
嫁衣少女背对他,抬着手一遍遍地描摹怀中情郎的脸庞。
他情不自禁地往那处迈步走去。
那孱弱的少年一眼便望见了他,眉眼一弯,挤出一个疲惫的微笑,费力地张开口……
“你还记得你最后对我说了什么吗?”
“我…… 心……悦……你……”
陆念卿努力辨别着口型,磕磕绊绊地转述。
炽热的爱意,跨越百年,得窥天日。
“原来是这句。”九杳如愿般闭上眼,硕大的泪珠顷刻便滚落下来。
霎时间倾天覆地,眼中再没有了那苍茫大漠,陆念卿恍然大悟地看向她:
“你对我使了唤忆咒?”
“对啊。”九杳缓缓睁开眼,破涕为笑,“这是你的记忆啊。”
陆念卿不解地蹙着眉,眸中墨色翻涌,星河搅动。
衣摆轻晃,不夜的凉风是那样刺骨。
“最后一个问题——”
幽凉的声音传入耳廓,他不由得屏住呼吸,心上忐忑。
“你最喜欢吃什么?”
“……”
“姑娘就问这个?”陆念卿眉关放松,不禁失笑。
九杳沉默着,神色平静,不容置疑。
“咳咳,好吧。我最喜欢吃蜜花酥。”陆念卿轻轻瞥开头,错开她灼热的目光。
“好。”
九杳得到了答案,再无留恋般地转身离去。
陆念卿竟觉得有些怅然若失,抬眸望去,只看见了绯红的衣角。
“你自由了。”
只剩下一句话飘荡在寒澈的夜里。
……
另一边,明亮的主殿。
“估摸着,这会儿已然出了水镜了。”
“可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主座上的纪衡长长地叹了口气,面容疲惫。
“公主是聪明孩子,灵力也今非昔比,不必太过担忧。”崖木劝慰道。
“君主不如多操心操心灵族,如今快成了人人觊觎的香饽饽了。”赤华两眼一翻,刻薄开口,“魅女那嘴比死鸭子还硬,什么都套不出来。”
“君主,请容我去夜牢探视缘沐,助她戴罪立功。”东歆倾身行礼,紧接着开口。
“你们还真是姐妹情深,最好能问出点什么。”赤华瞥她一眼,不屑道。
“放了她罢。”纪衡摆摆袖,阖上眼。
“就放了?这个叛徒就这么放了?!”
怒声高扬,九杳气势汹汹地踏进主殿,不依不饶。
“要不是她,不夜怎会落到如此地步,曦沚又怎会落入无双镜?”
“姑奶奶,你少说点吧。”赤华挽住她,暗暗掐她小臂。
“曦沚是你的妹妹,她就不是了?”东歆憋红了脸,厉声提醒道,“五个神女少了哪一个,都打不开阵法。”
九杳气得说不出话,二人就在大殿这么对峙着,不肯相让。
“哎,你说,九天神女怎么对缘木神女那么不满呐……数千年来两族从无恩怨呐。”
殿外侍候的小侍女眼见这幕,侧头与身旁人窃窃私语。
“缘木神女向来和善,待我们也是极好的,就算做了叛徒,也定是受人蛊惑,怪不得她呀。”
“恩怨大着呢。两百年前要不是缘木神女在其中掺合,九天神女的那位凡间情郎根本不至于死。
九天神女一直隐忍不发,谁知这次缘木神女又触了她禁忌,把那位公子的转世给捉来了。”
“啊……这样啊……”为缘沐说话的小侍女歉然低下头。
“守住嘴,莫让旁人听去了。”靛蓝衣衫的女子越过排排侍女,目不斜视道。
“是,格缡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