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现在很难和你解释，以后吧，也许有机会。”

那点困倦被打破，姚谙正视这那道目光，难得的不愿意随便说两句来回应面前人的问题。

明明他已经在很多年前才挣扎着学会如何圆滑的应付别人的试探。

也许。

只是因为他太清楚现在林璟的心理状态。

夹在熟练的成人和半大的孩童之间的时期，由于想获得父母的赞许，于是催熟着自己去粗略了解了世间的一众腌臜的狗屁法则，顺其自然的，也尝试着开始揣测其背后的利益关系。

你为什么对我好？

你需要我给你什么？

我有什么价值值得你对我好？

一段时间内的“林璟”木讷的尝试了解了很久很久，但依旧纠结的不知所措。

可那时没人能询问，双亲的失踪，自己天赋的被否定，以及……

姚谙看着一脸空白，显然陷入深思的少年。

那人眸子亮晶晶的，圆领的白色睡衣被压的有些褶皱，头上翘起了几根呆毛，眼神里写满了思考和询问。

他没忍住走过去狠狠揉了揉他的头。

头发软软的。

和他想象的手感一样好。

“在我这里你可以完全不用纠结我想从你或者从你父母以及你身边人那里得到什么。”

“和我最开始跟你说过的一样。你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想成为什么，看什么碍眼想让他消失等等，你都可以告诉我。”

“简单来说，你可以理解为在我心里你最重要，所以你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享受我给你的一切，因为我是心甘情愿。”

姚谙看着林璟然后细细的进行着剖白，他觉得自己可能有向话唠发展的趋势。

是灯光太温柔了，他在心里解释，于是依旧说着。

“你可以放肆一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任何情况发生我都能给你兜底，所以放心就好，明白了么？”

“差不多，但不太懂。”

姚谙看了眼表，十点半。

“接下来时间有些赶，先吃饭，然后说正事。”他感受到了林璟的饥肠辘辘，也察觉到了一点其他东西。

小孩很乖。

“好。”

姚谙坐着的沙发旁边有一张桌子，桌子正上面是全屋唯一一个通风口，他慢条斯理的开口，像是在说最寻常的家常，又有点循循善诱的哄骗着小孩学会解题方法的意味。

“今天在飞梭上你注意到了什么？”

他喝完最后一点营养液，又顺便把桌面重新收拾干净，最后从那个熟悉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副扑克，开始叠金字塔。

“你是说飞梭内还是飞梭外？”

林璟饶有兴味的盯着姚谙的手指，那是一双很赏心悦目的手，抽牌前的捋牌时手指翻飞，搭牌时则很稳，暗藏着力量。

“把你看到的都说说，先分析一下人也可以。”

姚谙又向上搭了一张牌。

“嗯……就今天一天来看的话，跟咱们同行的人里澹哥的基因应该是红狐狸，然后应该家境应该不错，整个人很松弛又感觉很可靠。”

“南晴姐应该是蝙蝠一类？感觉她视力不太好，然后能力应该是和声波扰乱一类。”林璟将目光移到姚谙脸上，飞快的瞟了一眼。“嗯，那天在医院我看见了一个护士......”

姚谙连手都没有抖一下，他继续着手上的工作，直接承认，“当时确实是她，观察的不错。”

“然后双胞胎的名字是不是叫泽承，泽允。泽承是弟弟，长的比哥哥稍微壮一点。”

“但是双胞胎的话觉醒基因是不是应该相似或者相同，同卵双胞胎基因接近的话除了基因突变以外应该外形不会有很大的变化吧。”

“嗯，继续。”

“他们的基因应该是鸟类吧，但是我觉得泽允更敏锐，而且听力很好，有点像鸮？但是泽承还没有太看出来只是感觉他很黏他哥哥。”

林璟能猜对泽允的基因这倒是让姚谙有点意外的挑了挑眉。

“怎么就肯定泽允是鸮？敏锐的动物有很多，可不只有那一种。”

“当时车头有东西撞上来的时候泽允被泽承搂着，然后他的脑袋几乎是转了一整圈。”林璟说着还模仿似的转了一下头“他兽化的时候应该看起来还不错，但是完全人形多少画面还是有点诡异。”

姚谙弯了弯唇角，他越发的觉得林璟这时候可爱的紧，对自身迟钝但对外界很敏锐，是个木讷又敏感的小孩。

他手上继续捋牌，像是随意抬眼看了一下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然后又开始不疾不徐的搭建下一层。

“那接下来说说外面。”姚谙继续引导。

“澹哥说咱们要去西部，我不太了解其中的城市建设和地形地貌，但是总莫名的觉得一路上有点过分平安。”林璟将目光重新落到姚谙手上，“咱们飞梭撞碎的几个人，或者说是尸体，我总感觉有点诡异。”

“连续的五六个尸体全部被做成了活死人，而且都明显被通过基因工程外力添加了类似于涡虫的基因。”

“还有你们都说认识，但是又明显对这些人不算太过熟悉。”

林璟看着姚谙手里为数不多的卡牌，嘴里喃喃。

“他们的目标是我们，或者是我们中的其中一个。”

最后一个卡牌被乖乖的稳稳放在金字塔的顶端。

“在你操作飞梭喷火烧掉那些怪物的时候你听见声音了不是么？”

姚谙声音带笑，同时将手又一次伸进公文包。

“嗯，有一个还算明显的重物落地的声音。”

刚刚摆好的卡牌金字塔大约有七层，原本这个不恢宏但绝对算震撼的建筑老老实实的站在木质的桌面上，颇有意思乖巧。

而此刻，最顶端的一颗纸牌开始发生几乎没人能察觉到的轻微颤动。

“对了，林璟，我有点忘了问，你现在怕血么？”

姚谙冷不丁的蹦出来这样一句话。

“？还好吧，没太见过血所以不清楚。”

面前的男人似乎陷入了沉思，大约过了一两秒，清润的嗓音才再次响起。

“转过去，别看这边。”

和声音一同掉落的是金字塔最上端的纸牌。

林璟转过身的那刻，他隐约听见了通风口传来的响动，紧接着是一声巨响和一声惨叫。

那声音像先有一个重物落地的闷响，紧接着是弓箭破空又狠狠钉在箭靶上，然后是什么重物訇然中开，碎得四分五裂。

有液体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林璟转头，还没来得及看，视线便被人用一只白皙的手遮住。

那人挡得很严，但他还是透过那双手和他面部之间的距离隐约看见了什么。

是血。

满地的纸牌和木头碎片。

以及。

一条没什么生气的黄色带有棕色斑纹的粗壮蛇尾。